豫城的老街，烟火气十足。
街角的烩面馆里，老A正趴在油腻的木桌上，大口吃着面。
他剥开两瓣蒜丢进嘴里，低头对着碗呼噜噜扒拉了几口面条，汤汁溅到嘴角也顾不上擦。筷子一挑，又夹起两片牛肉，嚼得满嘴流油。
这吃相，仿佛这碗面就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顿。
“日子过得还挺滋润嘛……”门帘一晃，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老A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截面条。
“黑……黑哥，你咋来了？”看清来人，他赶紧咽下嘴里的面，声音有些发颤。
黑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慢悠悠地坐到老A对面，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老A抬手抹了抹嘴，尴尬地笑了笑：“都说你是阎王爷身边的小鬼，当然怕你了……”
黑子哼了一声，弹了弹烟灰：“我就是跑个腿传个话……说白了，和你一样，都是打工的命。”
一听“传话”二字，老A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这些给林家豪办事的人，私底下都把黑子叫“黑狗”，一条为虎作伥的狗。
谁要是被他找上门，八成是林家豪要收拾谁了。
“林总叫你来，是……是有什么事吗？”老A试探着问，声音有些发虚。
黑子眯起眼睛，盯着面前这个快五十的男人：“老A啊，算起来我和你认识也有些年头了，你的那点儿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说！你在林总的股票上吸了多少血？”他一声厉喝，吓得老A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老A知道，这时候否认已经没用了。
他苦着脸，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我……我也就赚点儿小零头，买包烟喝个酒啥的，真……真没多少……”
“一万也是少，百万也不算多，到底多少？”黑子一口烟喷到老A脸上。
老A被呛得咳嗽了两声，知道瞒不过去，干脆心一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也就一……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黑子咂吧这嘴，眼神玩味，“啧啧啧，不得了啊！这要是给林总报上去，你的半条命可就得没了。”
老A顿时慌了神。
敢在老虎嘴上拔毛，不就是找死吗？
他连忙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哀求道：“黑哥黑哥，求你别给林总说好吗？我那些本金，都是亲戚朋友凑的，他……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黑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们的死活和我无关，我只问你一句话，是想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私了，我私了！”老A点头如捣蒜，生怕错过什么天大的机会。
“一小时内，要是收不到短信，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黑子将烟头摁灭在桌上，起身就往门外走。
门帘掀起的刹那，他又扭回头，冷冷地丢下一句：“差点忘了告诉你，林总让我带个话，下个月再赚不来钱，就卷铺盖滚蛋！”
门帘落下，老A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像被抽干了血肉的纸片人。
他盯着桌上那碗还没吃完的烩面，呆若木鸡。
他不仅被黑狗给坑了，还被林家豪那个疯子给断了财路，这不就是典型的双杀吗？
面馆的老板走过来，看了眼老A，又看了看桌上那碗凉透的面，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与其舍命，不如自断一臂……不就十万块钱么，老子特么就当喂狗了！”
老A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林家豪，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他掏出一张大红票拍在桌上，大步走出了面馆。
小妖怪烘焙坊门口，一人多高的易拉宝广告牌上，精致的奶油蛋糕和琥珀色泡菜图片，在专业摄影镜头下显得格外诱人。
“蛋糕配泡菜，混搭无厘头！”用醒目的大红色标出，旁边的小喇叭还在循环播放：“买一送一，甜蜜与酸爽的奇妙碰撞，想吃你就来！”声音响亮又魔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位提着鸡蛋的老大妈，慢悠悠走到店门口，眯着眼睛往店里张望。
女店长眼尖，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阿姨，店里新推出买一送一活动，您可以尝尝我们的泡菜，买不买都没关系！”
老大妈扶了扶眼镜，有些半信半疑：“免费的东西，好吃吗？”
女店长端来一小碟泡菜，笑容依旧：“阿姨，您尝尝不就知道了。”
老大妈犹豫了一下，用牙签扎起一小片泡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起初，她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对味道有些怀疑。
但很快，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嗯，这味道……”她喃喃自语，“自从我母亲离开后，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地道的泡菜了！哎，算算也快二十年了……”说着，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声音也低了下来。
女店长赶紧笑着打圆场：“阿姨，您有一位好妈妈。您现在也是一位好妈妈呀。”
老大妈轻叹口气，随即问道：“姑娘，你们这泡菜是谁做的？”
“哦，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做的。”女店长回答。
“七十多岁？算起来跟我母亲也差不多……”她沉默片刻，抬起头，“姑娘，我爱人有糖尿病，我只买泡菜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的泡菜是小袋密封装，阿姨您要几袋？”
“给我五袋吧，吃完了我再来。”。
女店长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提了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出来，递给老大妈：“阿姨，买一送一，这里一共是十袋，您拿好了。”
“这么多呀，我以为……”
老大妈接过袋子，有些惊讶，又笑着摇摇头，拿出手机扫码付钱。
走出几步后，她又回过头，冲着女店长说道：“姑娘，我回去给你们宣传宣传，让那帮老姐妹也来尝尝！”
女店长笑容满面，挥了挥手：“欢迎常来！”
“呦，老妈妈牌泡菜开张啦，可喜可贺啊！”马宇扬从雪糕店晃悠进来，声音高亢。
他笑嘻嘻地凑到女店长面前：“我说老板，要不要买三个大炮仗助助兴？保证热闹！”
“别只会瞎咋呼，你倒是买去呀……”女店长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烘焙坊。
“呦呵，瞧不起人是不？我这就给你放个二雷子，听着哈……”
马宇扬双手掬成喇叭状放到嘴边，舌头一卷，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鸣：“嗤——嗵——啪！”
随后得意地一甩头，像个刚表演完的杂技演员：“我这环保无烟响当当的大炮仗，怎么样？够劲儿吧？”
“就这？”女店长嘴角一撇，“马总可真会穷开心！”
马宇扬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形式不重要，咱就图个响呗……哦对了，你把那泡菜给我拿一袋，刚好我有包红烧牛肉面，泡面+泡菜，绝对的哇噻！”
女店长从冰柜里上拿了袋泡菜递给他：“马总咋这么悠闲？狗屎雪糕卖光了？”
“必须的，这不等着接货呢么。”马宇扬撕开泡菜袋口，随手夹了根小米辣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脸色瞬间变得涨红。
“咳咳咳咳……妈呀辣死了，快……快给我接杯凉水！”他吐着舌头，像只被烫到的狗，手忙脚乱地挥舞着。
马宇扬接过凉水，咕咚咕咚刚灌了几口，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紧似一声，跟催命似的。
他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嗯，你说……”
电话那头声音急促，吧啦吧啦不知在说些什么，马宇扬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什么？一车雪糕全化成水了？”
马宇扬的声音陡然提高，贴在耳边的手机都在微微颤抖。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他，此刻像个被抽了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