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临近中午十一点，正值五月中旬，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头顶，整个阳东市像是被一层透明蒸笼覆盖着，街道上弥漫着热浪，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只癞皮狗无精打采地趴在垃圾桶旁，呼哧呼哧地吐着猩红的舌头。
各大商超的空调呜呜呜地嘶吼着，一刻不停地向坐在休闲椅上的顾客，喷吐着凉风。
路上的行人更像是失了魂的傀儡，在燥热的裹挟下，艰难前行。
国际会展中心顶楼的高清巨幅广告屏突然切黑，想起一连串汪汪的狗叫声。
\"什么玩意，吓我一跳！\"广场树荫下正啃煎饼的大妈手一抖，辣椒酱汁滴到手机屏。
路人纷纷驻足，仰头望向广告屏。
巨型LEd屏上缓缓升起一坨螺旋状褐色物体，金箔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疼，突然蹦出炸耳配音：\"阳东人自己的狗屎——\"
一位穿西装的老总刚下车就僵住了：\"谁特么在cbd放屎...哎等等？\"
镜头突然怼到雪糕尖尖上的跳跳糖，噼里啪啦炸出彩虹火星子。
两个穿JK裙的妹子\"嗷\"的一嗓子，指着屏幕连蹦三下：\"快看！那个黑松露碎在转圈圈耶！\"
屏幕里突然伸出一只涂红指甲油的手，掰雪糕时拉出一米长的巧克力丝。
“狗屎雪糕，给您初吻般的甜蜜！”
屏幕上炸裂出一条广告词。
\"这特效绝了！\"外卖小哥一个急刹车，餐箱里奶茶都倒了一地。
狗屎这么恶心，怎么能和初吻联想到一起，这不瞎扯淡吗？
广场上一下子炸锅了。
有无所谓急着想尝鲜的，有骂商家不顾公序良俗的，还有爱狗人士认为“狗屎”的名字对狗狗是一种歧视的。
“为感谢阳东市民对小妖怪烘焙坊的热情支持，今天十二点，在西林大学商业风情街投放1888支狗屎雪糕，免费品尝，先到先得，送完为止……”
一声醇厚的男低音从广告屏上传出来，震得仰头往上看的人都耳膜嗡嗡的。
刚才穿西装的老总嗅觉灵敏，边扯领带边打电话：\"刘秘书，快去风情街给我订一百箱狗屎雪糕！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他拉开车门，脱下西服外套，一脚油门直奔西林商业风情街。
快递小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调转车头，恨不得把油门把手拧断。
几个网红妹子相视一笑，知道蹭流量的机会来了，纷纷打上网约车，直奔目的地。
不到半小时，风情街上的狗屎雪糕直营店前，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马宇杨站在台阶上，拿着扩音喇叭大喊：“排好队，扫码免费试吃，一个一个来！”
“为什么要扫码？不会是骗子吧？”
“哪有这么好的便宜让你占！你瞧那人一股猥琐样，肯定没有什么好心思！”
“我这是老年手机，没有绑定银行卡，不吃白不吃。”
……
几个中老年妇女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更多的是年轻人等待的焦躁和不满。
女店长和两个店员看着门外的长队，心里暗暗发憷。
她们担心一会儿玻璃门会被这些人挤坏。
满头大汗的老总排在第一位，迫切的问马宇杨：“我公司人多，能不能给我50支？”
身后的外卖小哥立刻推了他一把：“我黄马甲兄弟更多，老板给我来100支！”
“数量有限，到场的一人一支。”大喇叭里传来马宇杨嘶哑的声音。
风清扬茶社。
于子涛拿着手机，将视屏上的一个画面放大，问道：“陈哥，这人咋看着这么面熟？”
正在修建绿植的陈小三凑过头：“就是那个谁来着……我想想……”
他摩挲着大光头，突然一拍脑门：“商贸集团的张劲松嘛！这老小子咋这么埋汰，跟一帮小市民抢雪糕，太掉价！”
“不！他是看准了商机……”于子涛一仰头，“他的渠道多，应该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嗯，这老小子还是有些头脑的，就是老犯桃花痴……”
陈小三嘿嘿一笑，又继续摆弄案头的绿植。
“听说他那个女儿，曾经是个职业操盘手，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于子涛问道。
“哦，从学校离职后去了商贸集团，专门替她爸炒股了，据说有两把刷子。”
“是吗？有机会倒是想和她切磋一下。”于子涛喝了口茶，淡淡回应。
与此同时，狗屎雪糕直营店也开始了派发。
拿到第一支雪糕的张劲松，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纸，忍着反胃，将一坨像狗屎一样的东西塞进了嘴里。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张劲松的舌尖刚一触及雪糕的螺旋尖，立刻传来冰冰凉的酥麻感，细碎的跳跳糖在口腔里炸开，浓郁的巧克力包裹住舌头，如丝绸般绵滑爽口。
一口下去，突然蹦出粒粒分明的松露碎，伴着蓬勃而出的夹心葡萄酒流淌进喉咙，张劲松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醉状态。
“真的……真的是初吻的感觉！”
张劲松眼眶湿润，拿着雪糕棒的手都在颤抖。
“有这么夸张吗？”外卖小哥嗤笑一声，也将狗屎雪糕放进了嘴里。
雪糕入喉，他像根木头一样两眼无神，脑子里却闪现出前女友吹生日蜡烛的画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外卖小哥抽吸着鼻子，自言自语。
人群一下炸了，瞬间躁动起来。
几个女网红将镜头对准张劲松和外卖小哥，让他们说说尝到狗屎雪糕的感觉。
之前还满脸嫌弃的老大妈们，立刻咕涌着身子往前挤，生怕占不到这白吃的便宜。
“我要见你们老板！”张劲松仰着脖子冲马宇杨喊叫。
马宇杨举着喇叭回应：“我们老板这会儿都忙得脚不沾地了，没工夫和你唠嗑……”
“唠什么嗑啊？我是想合作！”张劲松急得大叫，被人推搡着差点摔倒。
马宇杨手指着顶头的牌匾：“大家伙儿看好了啊，整个阳东阳东市就此一家，绝无分店！”
张劲松脸上瞬间浮现失落，好像有一个亿从他身边溜走似的。
不到半个小时，1888支狗屎雪糕全部送完，一群妇女把马宇杨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叽叽喳喳地问他明天还能领到吗？哪怕是买，她们也愿意。
马宇杨两手一摊：“老时间老地方，不见不散。”
于子涛退出手机监控，端起普洱茶浅抿一口：“按计划行事。”
陈小三嗯了一声，放下花剪，走出了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