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开口。
“实在不明白，你们堂堂刺史，居然会受制于一个小小的庄主，多年前做的恶果，终有付出代价的一天，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南卫也查了这件事，但没查出个所以然，许是沈无已经将线索抹去，她也不打算再查。
原本的无水山庄并未做过有损北虞的事，吴子推和崔彬皆已落马，就不要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
沈无给北虞朝廷脸上的这两巴掌，已经够响了。
吴子推和崔彬低垂着脑袋，说不出话，大奸大恶之事，他们也没做，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放纵他人为所欲为。
不作为，也是恶。
“殿下，罪臣并非真心与殿下作对，当时也只为自保，现在落在殿下手中，也无怨言。”
吴子推低沉沙哑的嗓音在牢房中响起。
“殿下是罪臣见过的最厉害的公主，临了，罪臣也有句话想对殿下说，那个沈无似乎对殿下极为怨恨，殿下一定要小心啊。”
崔彬也跟着搭腔，“而且我们隐隐感觉到，沈无似乎在暗中谋划什么，但是他并未告知我们，更不准我们多问一句。”
沈君珏沉下脸，这个沈无果然恨她。
“你们又是如何得知他在秘密谋划什么？”
既然沈无是秘密谋划，又怎会透露给他们。
吴子推稍事回忆一番，“是他身边的郑管家，这个郑管家一直称呼沈无为主子，他说，他家主子的复仇大计很快就要成型了。”
沈君珏眼皮一跳，什么复仇大计，找她复仇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个郑管家又是什么来历？”
崔彬跟着补充，“当时我和吴大人都在场，大约是一年多前的事，具体什么时候已经忘了，那次他是不小心说漏嘴，之后再没提过，说起来，初见郑管家的时候，他带着些许徽州口音，现在已经听不出来了。”
沈君珏皱着眉，这么说这个郑管家是徽州人，沈无也是吗？
“方才这些事，你们还对谁说过？”
吴子推和崔彬一同摇头，“这件事我们一直埋在心里，其实也没当回事，直到最近才想起，我们也没跟南卫说。”
沈君珏抿了抿唇，再看面前两人，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明明不是心思恶毒之人，却因为放纵黑暗生根发芽，反倒让自己丢了性命。
诸般后果，皆有前因。
她叹了口气，不会因几句死到临头的真心话而心软，“此案已了，你们犯下了什么过错，尝什么恶果，自己心里都明白，我已经上报大理寺和朝廷，等着朝廷最后的决定吧。”
串通当地私人庄园，买卖功名，擅自以官府为靠山与平民做买卖，放纵私人庄园走私南朝物品、私造兵器，再加上一个行刺公主。
最轻的惩罚，也是一个秋后问斩。
吴子推和崔彬默默顿首在地，都说不出话。
沈君珏又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也无需你们反省了，你们是多年同僚加旧友，还想聊什么，就多聊几句吧，不会有人打扰你们。”
大牢的门开了又重重合上，里面是黑暗，外面是晴天。
顾亦珏和杨修一直等在门口，见沈君珏总算出来了，松了一口气。
沈君珏觉得好笑，“怎么，还怕关在牢房里的犯人吃了我不成。”
杨修拱拱手，“下官不敢。”
顾亦珏挑眉，脸上满是不在意，“还以为他们会口出恶言，看样子还有些良知。”
沈君珏指了指眼前的路，“走吧，该结案了。”
江州府公衙，沈君珏让杨修集结所有大小官吏，等候最后的结果，南北二位齐齐护卫左右，气势威严。
顾亦珏和沈缘挺立在沈君珏身后，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看得人心里发怵，都不敢抬头。
他们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台案上摆着沈君珏的公主金印，她端坐于暖阁，目光仔仔细细扫过场下站着的每一个官员。
“最近发生的案子，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无水山庄已查封，江州府牵涉的官员也不少，你们也发现许多昔日同僚不见踪影。”
台下一片沉默。
她又说道，“新的代理刺史杨修已经上任，正式擢升令，不日朝廷就会下发批文，本公主希望你们跟随新的刺史，肃清江州法纪，重立官府威严。”
至此，江州一案能查的能公布的，都到此为止。
至于那些买卖功名的官员，还牵涉到不少朝廷官员和散步各地的地方官，牵一发而动全身，已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解决。
江州府的告示已贴出，但只字未提背后主使是原来的无水山庄。
买卖功名和兵器厂的事，他们更不可能知道，黑市那间小小的酒铺，也在不知不觉中换了老板。
江州客来客栈的房间里，方笑九向沈君珏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沈君珏捧着茶杯，嘴角噙着笑，“方大人辛苦了，你才来江州一天，上午查案下午抓人，牵涉的官员遍布江州，余下的事已无需再劳烦你了。”
方笑九拱手道谢，“殿下言重了，查案抓人，都是属下分内之事，既然殿下认为这件案子已经解决，属下可以回去向皇后娘娘复命了。”
沈君珏轻笑，抬眸看着方笑九的脸，“你知道该如何向母后复命吗？”
方笑九微微蹙眉，意识到沈君珏话里有话，“还请殿下明示。”
“无水山庄只是被借用了名义，江州府没有黑市，这个案子已经结得清清楚楚，没有漏网之鱼，如果你不知道该如何复命，我帮你准备好了。”沈君珏从袖带里取出一本奏本，放在桌子上。
方笑九看了一眼奏本，并没接过来，他仍旧拱了拱手，“殿下放心，属下明白。”
沈君珏不着痕迹地皱眉，这个方笑九不好搞定，以她现在的地位，暂且无法搞定南卫。
“好了，事已了结，你们尽快回京复命吧。”言外之意，她不希望南卫在江州多待一天。
方笑九颔首，行礼退下。
沈君珏捧着茶喝了一口，对身后的卢照海说道，“卢统领，南卫离开江州后，你也先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