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芰荷埋在他的怀中,手中的戒指在指尖轻柔晃动,晶莹的水花落在他的黑色衬衫上,灼烧了他的心,力道紧得髣髴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哥,我想回家了......”

“好,哥带你回家!”

————

一串电话铃声。

“喂。”

“是我。”

“我知道。”

“这两天我就会带着芰荷回国。”伏白看着外头尚且明亮的天色,琢磨那头的皎洁夜色,“圣女怎么样?”

“老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开口:“对---”

“如果你接下来这句话,是能救醒我的妻子,但说无妨。可若不是,请你闭嘴,我从不听废话。”

伏白突然笑了:“太子殿下,你不觉得有时候我们挺像的吗?”

帝居握了握楚辞的手,有些凉:“你想多了。”

替她掖了掖被子。

伏白静默了片刻,问他:“你答应火麒麟什么条件?”

“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心我们的事情了?”

“把你们带进这里来,也有我的责任。”

当初是他死皮赖脸央求楚辞为他启动琉璃移魂阵,只为了想跟妹妹在一起。可没想到,魔尊火麒麟也在。不仅它在,还可以肆意篡改里头的一切。

“伏白。”

沉音如水,在他的心头涤荡,“宿主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我的妻子自然会醒。可如果你一直找不到那个最初的心愿,别怪我到时候拆散你们!”

伏白余光瞥向卧室,有一道黑乎乎的影子迷迷瞪瞪,打着呵欠走出来,一如儿时般赖在他怀中:“哥,人有三急......”

他挂了电话,双手横抱起没几两肉的小丫头,把她送进卫生间,虚掩着门,站在外头:“好了跟我说一声。”

“嗯......”

她懒洋洋应着。

伏白却还在思忖着帝居的那句话---最初的心愿。

他最初的心愿是什么?

在人世间游荡久了,记忆会褪色,时光会掩埋,不论怎么竭尽全力,终究都会散乱在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

唯一让他记得的,便是有一个妹妹。她长得很漂亮,弯弯的柳叶眉,葡萄般水润清亮的眼睛,喜欢吃糖,经常拿自己跟燕子山僧比较,不爱学习,没有血缘关系,还有......她死了。

他想要再见一次妹妹。

这个念头牢牢抓住他,支撑到今日。

可他心里也知道,那个最初的心愿,便是当年自己死前,最后浮现的念头。偏偏这个念头,已经模糊褪色,难以回想。

他仰头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有如此,他才能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阵法,不伤害任何人。

“能救醒楚辞的人并非我。”

那日,火麒麟抖了抖落在身上如墨汁般深黑的天片,看向伏白,“只有他!”

言下之意,阵法什么时候结束,强行开启阵法的楚辞才能醒过来。

帝居低头看了眼似是进入了熟睡的妻子,将人搂紧:“有你在,这个阵法不可能结束。”

“我可以不再破坏你们的任何计划,但是......”火麒麟的眼神锐利,好似下一秒就能从里头喷出滔天火焰来,“那件事,你必须办成!”

帝居声线平淡如水:“我答应你。”

一切似乎又往前推了。

1928年11月3日,人潮涌动的码头,完成了交流学习任务的芰荷跟着哥哥伏白,坐上了归国的游轮。

上了船,服务生将他们带到此前预定的房间,宽敞明亮,主卫独立,木墙上还挂了不少立意鲜明的油画。

伏白刚把服务生送走,回来便看到两只甩得相隔天涯与海角般距离的鞋子,哑然失笑。

芰荷坐了几次船,每次都是晕头转向。一看到有床,嗷呜一声,连行李也不顾了,甩掉鞋就躺上去直打呵欠。

伏白摇摇头,把她的鞋子放到床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脱掉外套睡会舒服些。”

芰荷困得连眼皮都打不开,只伸手,像极了撒娇:“你帮我......”

“昨晚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一提到这个她就来气,圆鼓鼓的眼睛瞪大如铜铃,质问他:“你确定!”

他扑哧一声笑了:“半夜起来偷吃,被我抓到还不承认?”

两人和好的当晚,直接住进了酒店。当时他给帝居打完电话,在卫生间外思绪放空了许久。反应过来时,敲门:“好了吗?”

里头没有声音。

他推门进去,就看到小丫头直接坐在马桶盖上睡着了,哈喇子掉了一嘴。

睡到半夜,她像个不安分的蚯蚓,这动动,那挪挪,转而又轻声喊他:“哥?”

还没等他应话,她就悄咪咪跑出去,一番捣鼓,什么锅碗瓢盆砸得乱响,他甩了甩昏睡的脑壳,把人拎到餐桌上,居高临下俯睨:“饿了?”

她像小猫般缩在椅子上,眨巴着眼睛点头如捣碎。

指腹戳了戳她的脑门,无奈又好笑:“这世上,也只有你这个小丫头能有这个资格让我下厨。”

她兴奋扑进他怀中,又不好意思太麻烦他,拍着胸脯保证道:“作为回报,我陪你一起吧。”

“你不下来,我怎么腾出手?”

双手紧紧抱住她,怕她重心不稳会掉下来。

她微琢磨一下,手臂攀着他的肩膀,转了一个圈,就趴在他的后背上,笑吟吟:“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真拿她没办法。

简单给她做了顿宵夜,看她吃得心满意足,笑容感染了他。拿出手帕给她擦嘴,拇指碰到了柔软的唇瓣,眸色暗了暗。

“谢谢哥。”

“只有一个谢字?”

她竖起两根手指:“明明是两个谢字。”

“仅仅只是口头表达感谢?”

小丫头俏脸一红,把碗往前一推,顾左右而言他:“哥,来一首应景诗呗。”

伏白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她自然而然进了他的怀抱,脸埋进他的颈窝中,静心聆听他说:“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她很庆幸自己利用他不在的时间,狠狠恶补祖先留下来的文化精粹。

他在用桃花来形容她,高洁、清幽,且不落俗套。

沉浸在他声情并茂的吟诵中:“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孤村里,寒鸦万点,流水绕低墙。”

一时间,原本描摹踏青时节的气氛不在,反而阴寒低沉,髣髴黑云压城。

她脸色一沉:“哥,你变了!”

她要挣脱他的怀抱,他自然不让。健硕的长臂紧紧抱住她,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自然也不会真离开。

重新把身子埋回去,又不甘心,挥着拳头威胁他:“应景的!诗!”

大掌包住小手,掌心热融融的。

他将柔软的丫头摁进怀里,细细一琢磨,道:“夜深深静悄,明朗朗月高……”

起初听得还感觉像那么回事,可当他念到‘小书院无人到’之时,立马抡起拳头砸他:“你就是在耍无赖!”

气鼓鼓跑回房,连碗都没洗。

伏白笑,也没追,端起碗筷去了开放式的厨房。哗啦啦的流水声传过来,芰荷背抵在房门板上,不去想他那些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诗作。

没一句应景的!

目光游移,一不小心盯到了床头罩上晕白灯光,眼睛像被电过了一般,立马弹开。余光四处乱扫,第一次住酒店,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随后又扯了扯平整的休闲衣,这才发现自己没洗澡,又溜进卫生间……

伏白整理完一切,推开卧室的门。四处暗幽幽,唯独他的那处亮着一盏壁灯。晕黄的光线落在床头,在她的脸上拢下一层朦胧的光泽,带着一种朦胧氤氲的美。

他小心翼翼走过来,地毯把声音都吸走了。掀开白色被子,习惯性把手枕到她的脑后,另一只手把她拥入怀中。

察觉小丫头紧绷的神经,他看过去,嗓音宠溺得不像话:“在想什么?”

她本就没睡着,尤其是他伸手过来时,紧绷的身体隐隐发颤。

灼烫的气息轻轻扫过来,她脸往枕头上埋去,不理会他的低沉轻笑。

谁知他只亲了亲她的脸蛋,抱紧了些,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真像个只会耍嘴皮子的纸老虎。

外头的夜色明亮清润,有一层薄纱遮住染了些许金黄的月亮。

她咬住下唇,都这样了,他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碰。

无以名状的一口气堵在心口,气得拽腰上的手臂,翻了个身,在他的肩膀上狠狠一咬。

伏白原本就攒了一团火,被她这么对待,直接将人提到身前,在黑暗里无声地对视。

“你是不是还在介意那件事?”

“什么事?”

他明知故问。

手在无意识的攥成拳头,却在责怪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压根就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火麒麟想要对付谁,谁都逃不掉。

“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洁了,所以……才不肯碰我……”

“不许胡思乱想。”

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吻着她,却也尝到酸涩的眼泪,还有她的控诉:“你就是这么想的,不然……”

哽咽声音像一把刀,狠狠插进他的胸口。

悄无声息叹了口气,俯身无声亲着她,像那晚般亲密无间:“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就是我捧在手里的绝世明珠,是我用一生换取的无价之宝……”

他用自己的心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浓情深意,让往日那些的疼宠被悉数唤醒,她闭上眼,记忆像潮水般汹涌而来。

身与心的完美契合,髣髴找到了彼此的灵魂深处,十指紧扣,温暖两颗孤独已久的灵魂。

她靠在他的怀中,小声对他说:我没让他碰我……

所谓的被欺辱,不过是她让许娘和秀秀散播出去的谣言。娘亲去世,爹爹躺在医院,无数人觊觎她背后的庞大家产,纵然爹爹找了继承人,可她这镶了金的身份,怎么看怎么值钱。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那些对金钱趋之若鹜之人,名节被毁,他们照样找媒婆上门提亲。

所以,她安排好爹爹的事情后,立马出国留学,不想再看这些人的嘴脸,更不想碰那些腌臜的烦心事。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困得不行,打了个呵欠,继续沉睡。

厚重的窗帘遮蔽大半的光线,有几缕浅光从缝隙中透进来,帘布像水光般潋滟浮动,地毯上的影子或深或浅。

这个二十七岁的老男人,疼起人来也是不遗余力。不论是在生活中,还是爱情里,永远让她像公主一般的活着。无需操心自己的衣食住行,很不用担心外界的媒体。

毕竟,他们好,才是真的好。

那些外人,她懒得搭理!

唇角微微上扬,带着满足的笑意憨甜入梦。

到了傍晚,被他挖起来登船,像梦游一般被他牵着,走走停停,几乎整个身体都赖在他的身上。

他呢,一天一夜没睡,居然不犯困,还没有黑眼圈,真是不公平。

伏白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自知理亏,也就没反驳:“睡吧。”

她眼皮一耷拉,很快进入梦乡。

以前修建铁路时,常常三天两夜不睡觉,只打一个短暂的小盹儿,倒也不觉累。

三两下撸起袖子,替她整理行李箱。他的行李不多,一个就够,她却有七八个之多,大部分是书籍和获奖的奖杯、证书等等。

因为着急回去,他们坐的这艘游轮要在海上飘浮两个多月。

整理到一半,一个被布帛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小木匣引起了他的关注。回头看了眼酣睡的丫头,把搭扣从底扣往上一拉,带着厚重气息的棒球跃进他的视线。

圆形球体上还有他的签字,拿起来细细端详,无声笑了。

这是他当年跟顾少君比赛的那颗棒球,五局三胜。可最后一个球,他没有投,小丫头不懂棒球的游戏规则,便以为是自己赢了,还央求着自己一定在上头签下自己的名字。

再后来,他就没见过这颗被签了名的棒球,没想到被她视作珍宝藏了起来。

往下看,匣子底座上还有一块奖牌,沿着弧线刻着:第二十三界校园女子棒球大赛奖牌。

看来小丫头这一年过得挺有滋有味的。

“哥……”

软乎乎的声音从小丫头的嘴里传过来,像是一块羽毛轻落在了胸口。他直接丢下整理到一半的行李,搂过娇滴滴的小丫头,阖眸,陪她一起享受属于两人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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