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初见崇祯
且说建奴兵败退去之后，北华军和大同军作为战胜方，自然是三军开颜。
大同军就更不用说了，那百把颗建奴首级，令耿巡抚和张总兵把原本损失了近千人的阴郁心情一扫而空，代之以踌躇满志。即便是普通大同将士们，也因为在追击建奴时缴获颇丰而暗称侥幸！
在北华军这边，虽然在马爌看来这只是个小胜，且胜得理所当然，但其他人可就不这样看了。
马爌带的这五千勤王军之中，参加过当年萨尔浒之战的极少，当年的那批老兵在十年后的今天，要么已经因为年龄大退了役，要么已经成长为各级军官或者北华官员。
如今这五千人之中，汉人刚刚超过一半，另外一半则是北方的各民族出身的都有。当然，现在的北华并不讲民族出身，只要你能说汉语就是纯粹的华夏人。
在汉人出身的军士之中，多是漠北成长起来的因一代汉人，当年从开原北迁时，他们都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另有一部分汉人是汉奴的后代或是历次移民的后代。
总之，在五千勤王军之中，极少当年的开原老兵。
刚刚和建奴的那一仗，是北华军自北迁漠北以来和建奴的第一战，将士们万没想到印象中原本强大无比的建奴，却在眨眼间就被自己击败了。因为时间太过短暂，好多人觉得还没过到瘾呢，建奴却已经败了，这完全不是传说中“人形高达”的感觉。
北华和大同军方面由于己方人少，而建奴却在京畿周边有多达十余万兵力，虽然建奴主力大多都在北边转运粮食物资，但这会儿建奴到底北京城外有多少兵力，大家心里都没个谱。
所以耿巡抚和张总兵都担心败退而归的建奴肯定会回去搬援兵，说不定建奴大军晚上就会赶过来，要是晚上被建奴大军劫营偷袭可就麻烦了，所以二人建议北华军不要在野外扎营，而是去寻找一处未被建奴攻破的军堡或者小城过夜。
马爌一听的确有道理，自己就这五千人，万一被建奴晚上偷袭，后果真的会很严重。
商定主意后，北华和太原军依然合兵一处，一起朝京西的阜成门方向而去。
还没等到阜成门时，迎面就遇到了先前赶去京城报信的传令兵，几个斥候代替的传令兵，正跑得人马皆气喘吁吁赶回来复命。
马爌和耿巡抚及张总兵三人过来询问，得知京城里的君臣知道城外北华和太原军大捷后，皇上非常高兴，立即下旨让北华和太原军入城修整，这次就连大臣们都没有阻拦，算是一致默许了两军进城修整。
马爌三人得知后也非常意外，要知道不久前袁崇焕就是因屡次要求带兵进城修整，才引起了皇上的猜忌而被下狱的，没想到这次北华和太原军却得到了皇上的信任。
特别是马爌的北华军，北华军虽然名义上属于朝廷，但在事实上已经算是外藩军了，马林的北华总督和北华都指挥使之职虽然不是世袭的职位。但鉴于北华的现状，北华迟早是要自立的，这一认识几乎是朝廷上下一致的共识，崇祯心理为此虽然很不爽，但由于北华所据的地盘没有一分是汉地，且北华的存在又对朝廷大有裨益，所以崇祯也已在心里边默认了这个事实。
崇祯能做的，不过是使这一天尽可能地晚一点儿到来。
按照大明律，外藩军除非受到朝廷的邀请，否则根本就不能进入明朝境内，更遑论进入京城了。
明白了这些环节，就能知道这次让北华军入京城内修整歇息该是多么高的待遇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马爌和耿如杞等正在斟酌前往哪个京郊军堡或者小城距离最近呢？这下好了，不用再费神了。
天刚麻麻黑时北华和太原两军赶到了阜成门外，守城门的将领已经得到了通报，在确认了马爌等人的身份后，很快就打开城门放两军入了城。
由于是战时，且时辰已经太晚，什么迎接仪式等一切都免了，在五城兵马司的安排下，两军万余人住进了京营的一个空营房内。
自建奴入寇以来，特别是最近些时，在崇祯的一通瞎指挥下，京营损失惨重，如今京营里的空营房可多了，再来几万人都可以轻松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马爌的忘年交、老朋友——英国公张惟贤就过来了。
“贤侄！咱们爷俩可又见面了，想死老叔了！”刚一见面，张惟贤就夸张地说道。
马爌跟英国公也的确投缘，自从马爌第一次进京结识以来，在京城里的一众文武大臣之中，马爌就数跟英国公关系最亲近。
马爌后来每次进京，都是跟张惟贤走动得最多，俩人是真的忘年之交，如今早已没了任何生分，彼此间非常随意。
寒暄过后，张惟贤带马爌三人进宫面圣。
还是如马爌当年第一次觐见天启皇帝时一样，一行人从西华门进入大内，直奔武英殿方向。
通禀完毕进入武英殿内一看，好家伙，内阁大佬和六部重臣几乎一个不漏全部在场，可见对于北华军和太原军的这次胜仗君臣上下有多渴望！这场胜利有多难得。
曾经沧海的耿如杞再次见到皇上，激动得老泪纵横，不顾作为文臣的体统，当场如佞臣那般膝行而前叩拜崇祯。
至于总兵张鸿功就更激动了，他虽然是官居二品的总兵，九边重镇之一的军事主官，但鉴于明末文贵武贱的情况，张总兵虽然贵为二品大员，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崇祯皇帝……
如同天启初见马爌一样，马爌骇人的身高和体魄把崇祯和所有没有见过马爌的朝臣及太监们都吓了一跳。
此时的马爌，身高已经接近两米一，体重近一百四十公斤却并不显胖，全身肌肉如同铜浇铁铸般隆起，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跟殿上的文武君臣们比起来是真正的鹤立鸡群，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仅仅只看到到马爌的外形，崇祯和他哥哥天启一样，首先就产生了好感。在崇祯看来，这才是武将该有的样子，并且马爌这种外形，天然地给人一种只是个武将的感觉，好像所有的统治者都会认为类似马爌这种粗犷外形的人，只能是缺少心机的莽夫猛汉，勇武是必须的，智谋则仅限于军事方面的。这样的人在政治上让统治者们天然地感到很放心。
接见礼仪毕，崇祯越过耿巡抚首先询问了马爌，甚至忘记了作为皇帝该有的仪态，满怀好奇地问了好多关于北极之地的各种奇闻异事，还特别详细地问起了北极白熊。直至在阁臣的提醒下，才回转身朝向山西巡抚耿如杞。
崇祯之所以特意问起白熊之事，是因为北华在近几年的北极探险中，曾捕获过几头北极白熊，去年还专门给朝廷进贡了一头成年雄性北极熊。
这种通体雪白，体型巨大的白熊当然是朝野都不曾见识过的。相比北极白熊之巨大，关内土生的黑熊简直寒碜得掉渣。那头白熊的到来一时间轰动朝野，被很多人视为祥瑞，是大明中兴的祥瑞。所以崇祯才特别对白熊之事特别关心。
直至马爌亲口告诉他白熊乃产于北极的冰冻大洋之中，以海中之兽为食，平日里极少上岸，即便在北极的陆地上也极为罕见。当然，马爌这句话是假话，此时在北极，北极熊还是很多的，至少不能说是罕见。
马爌又说不但罕见，且性情凶猛，很难捕捉，捕捉之后，亦极难饲养。如今这北极白熊在北京却活得这么好，可见的确是祥瑞。崇祯听完马爌之言才心满意足地转向耿如杞。
耿巡抚首先给皇上介绍了太原军勤王的情况，随后张鸿功作为军事主官做了补充。
皇上接见及问话的次序其实有讲究的，马爌别看是正二品龙虎将军，好像品级很高，但实际上龙虎将军只是明朝的武散阶，是一种荣誉称号，并无任何实权。
而人家耿巡抚和张总兵却是实缺实职，都比马爌的官职大，所以在礼仪上马爌本应当是最后一个被皇上问话。
皇上及大臣们听完三人的汇报，一时间简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局势已经崩坏到如此程度的情况下，北华军竟然一战杀敌两千多人，枭首一千多级，简直是在开玩笑。
啥时候建奴这么不经打了？好像自万历皇爷开启对建奴的征讨以来，就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事儿。
虽然马爌等的战果还未经过确认，但看到文官出身的耿巡抚那言之凿凿的神情，崇祯和大臣们都已经相信了大半。
详细听完北华和太原两军的战报后，崇祯高兴得不得了，众大臣们也长出了一口气，心道人皆言建奴如何，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怪不得在关宁军东返之前，边军和京营也可以跟建奴打得有来有往。
随后就是按照程序点验并确认战果了，崇祯实在太渴望一场胜利了，非要一同前往亲自查看，但众大臣们哪里肯依。
要知道这种情况下的点验战果，最重要的就是去查看割回来敌人首级的真假，是否为杀良冒功，是否为真建奴和真北虏的首级等，傻子都想象得到那个场面该是何等血腥污秽。
崇祯作为当今天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再说这也于礼不合呀，哪有皇帝去亲自点验敌人首级的？
性格一贯固执的崇祯这次倒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内阁的几个重臣提醒后就不再言及。
很快，由兵部的一位侍郎带着几个文官，代表文官集团。五城兵马司也安排了两个要员陪同，作为武将方面的代表。
马爌和耿巡抚及张总兵三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前往北华和山西军驻扎的京营去点验战果。
临行前，不放心的崇祯又安排了两个心腹太监代表自己一同前去查看。
进了营房后，在库管的引领下，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存放建奴首级的仓库内。由于昨晚住进京营时已经很晚，那些个建奴首级也没来得及仔细处理，只是用石灰简单硝制了一下。虽然血腥味被掩盖住了大半。但人头遇到石灰后，经过一晚上时间脱水干缩后，那样子却显得愈发恐怖狰狞。
只见那些个建奴首级一个个肤色灰败，面目狰狞，由于被石灰吸走了很大比例的水分，面部收缩后龇牙咧嘴的样子加上扑鼻的腥臭气味，给人说不出的恐怖。
在被掂起来查看时，这些首级还不断地从脖颈的断茬处滴滴哒哒地往下滴着血水和体液的混合物，那场景真是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只一会儿功夫，那几个过来点验的人就撑不住了，首先是崇帝安排过来的两个心腹太监当场哇哇大吐，被惊吓加恶心折腾得面如土色。其中一人直言：“咱家做奴才的命贱，实在撑不住这等场面，诸位大人自行点验，奴婢俩在外头候着，不管什么结果奴婢都认可可。”
说完，这哥俩转身连滚带爬地就先跑出去了。
那哥俩刚一离开，这边刚刚还在死撑着的兵部几个官员也撑不下去了，当场大吐特吐，还没等把他们几人的呕吐物收拾干净，五城兵马司的几位将军也不再硬撑了，同样也是直吐到脸发白后才收了口。
耿如杞鄙夷地看着这些人，心中暗自嘲讽到：“还兵部的人，还五城兵马司的，我呸！都什么玩意儿？还不如我这个文官糟老头子呢。”
此时的耿巡抚完全忘记了就在几天前，自己还是个见了血都要晕倒的人，只是这次托北华兵马的福，从逃命到反攻来了个大反转，自己才因此如打了鸡血一般，忽然间就不再恐惧那些个东西了。说穿了，其实就是一口气，人前显摆，在圣前邀宠的那口气在支撑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文官、武将、内官这三方面的代表都已经集体缴械了，这个点验也就只能这样了。
随后，三方代表就依照马爌等统计的清单数字，很快就草拟了一篇花团锦簇的奏疏回去向皇上复命去了。
至于具体内容嘛？当然是一千多颗建奴首级，颗颗俱是真夷壮奴，皆为百战而得，无一颗是杀良冒功而为。缴获的建奴盔甲器械，旗帜营帐等更是不计其数……
得知情况的崇祯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胜了一仗！”崇祯感叹到。
按说这么大的战功是必须要进行封赏的，但现在的情形是建奴正在城外肆虐，百姓正在被建奴荼毒，处于水深火热中，这样的情况显然又不是封赏的时候。
所以只得把封赏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崇祯只是对马爌等口头嘉奖了一番，又着兵部和内阁把马爌和耿如杞及张鸿功的功劳暂且记下，等回头击退了建奴之后再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