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年的春节,像一位裹着银狐裘的贵客,踏着狂风暴雪的节奏,悄然临近京城。
京城被一场接一场的狂风暴雪笼罩,整个城市宛如盖上了一床厚厚的白棉被。
四合院的青瓦上,积雪堆得足有半尺厚,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街坊们每天清晨打开斑驳的房门,掀开厚重的棉被帘出来,总要先抬头打量自家屋顶,眉头拧成疙瘩,提心吊胆地查看自家屋顶。
那脆弱的房梁,怕是经不住这连日暴雪的重压,生怕那厚厚的积雪压垮了久经风霜的房梁。
雪霁初晴,四合院便热闹得如同沸腾的饺子锅,看起来比往年还要热闹。
各家各户搬出锈迹斑斑的木梯,男人们裹紧打着补丁的棉袄,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爬上屋顶。
铁铲刮擦瓦片的“刺啦”声,混着粗粝的吆喝,在院子里此起彼伏。
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老易家,搅屎棍贾家,许大茂,以及聋老太后,年味不减反增。
日子可比电视剧里的同时期,可强太多了。
孩子们能光明正大的穿上新衣服新鞋子,大人们攒了一年的工资,票券,到了年底,也敞开消费,鸡啊,蛋啊,鱼啊,肉啊,可以光明正大往家拎,没有丝毫顾忌~!
条件虽然艰苦,但不是说到过年时候,年夜饭这一顿,都供应不上,毕竟是京城,老刘现在还一天能吃上一枚鸡蛋呢,但凡家里有个正式工,不至于连块八两毛钱的肉菜都买不起。
只能说,当真正身处这个时代才会发现,电视剧里,四合院里的各家各户,那都在故意藏着。
为什么说是故意,只能说贾家这个搅屎棍,威力太大了,加上易中海时不时的盯梢,谁家敢吃好的,但凡吃好点,都得担心,被中院的给当肥猪宰了。
没了易家的时候,过年还稍微掩饰一点,现在连贾家俩寡妇都没了,谁还藏着掖着,吃顿好的,大人高兴,孩子们也高兴。
中院贾家的老宅愈发破败,坍塌的兔子窝豁着大口子,荒草从砖缝里钻出,覆着薄雪,像极了老人没了牙的嘴。
贾家的屋子自从搬走后,便再没了人气,只剩空荡荡的廊下,冰棱垂得老长,在风里晃荡。
窗户上雾蒙蒙,屋里头黑漆漆,以往喜欢躲在窗帘后面瞧人的那双阴鸷的眼珠子,早已不知踪迹。
透过厨房窗户玻璃的,能看到屋内西南角塌了个大口子,就是贾家厨房位置,房子一旦失去了屋主的温养,破败的速度,那是肉眼可见。
院子中央,孩子们像撒欢的小兽,在雪堆里打滚。
他们把小鞭炮塞进雪洞,点燃后撒腿就跑,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眼睛却贼亮地盯着冒烟的雪堆。
“砰!”的爆响惊得树梢麻雀扑棱棱乱飞,西跨院的两头骡子也吓得直尥蹶子。
刘茵站在房门口,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今晨热水炉不知怎的熄了火,她蹲在炉子前鼓捣半天才重新生起,头发梢还沾着煤灰。
更让她揪心的是,刘强刘雷兄弟俩忙完冬储菜早回了老家,儿子去了新中街住了,如今院里没个帮手,她时不时就往西跨院张望,生怕哪个调皮蛋把鞭炮扔进去惊了牲口。
正念叨着,院门口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李峰推着二八自行车,大梁的椅子上绑着个粉团子似的小人儿,正是又长大了些的慧慧。
小姑娘戴着白绒棉帽,帽檐上的红绒球随着颠簸欢快跳动,粉色碎花棉袄把她裹得像只圆滚滚的小熊猫。
“奶奶!”
慧慧刚被李峰抱下座位,就迈着小短腿扑进刘茵怀里,奶声奶气的呼唤甜得人心都化了。
刘茵脸上皱纹都笑开了花,在孙女冻得通红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却被慧慧急着推着往西跨院拽。
“骑大马!骑大马!”
小家伙惦记着那两头骡子,自从骑过一回,连爸爸自行车上的小座椅都瞧不上了,对于孩子来说,冰凉凉的座灯,没高头大马有吸引力。
刘茵看着宝贝孙女要骑马,立马摘下了围裙,乐呵呵的带她过去。
过年过的就是喜庆,四合院的妖魔鬼怪总归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李峰从棉袄内袋掏出烟盒,大方的给院里正在忙活的爷们散烟。
哪怕屋顶上的阎解放,都抛了一支上去,又塞了一根给眯着眼在一旁候着的阎埠贵。
老阎虽不抽烟,却像得了宝贝似的把烟别在耳朵上,他知道李峰能散的烟,都是好烟。
“听说今年厂里福利好,连学校老师都跟着沾光!”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了踩雪的“嘎吱声”,光齐媳妇丽丽牵着孩子,手里提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进来了。
袋子里粗粮细粮混着水果罐头,在玻璃瓶里晃动的黄桃和橘子瓣,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光齐跟车回来,前天的车,这会儿该到了!”
“真的么,小峰~!”
光齐不在家,打算年前来看一下公公婆婆,年后带着孩子回娘家的丽丽,顿时眼睛中,闪烁出异样的神采。
心急的更是时不时瞟向院门外,去年丈夫因为陷进秦淮茹的风波里,被调去内蒙,这大半年,她掰着指头数日子盼团圆。
一开始不了解情况时候还暗地里抱怨过李峰,好端端的,让夫妻俩分隔两地,后面秦淮茹事发,再加上自家公公做的那些烂事儿,光齐被派去外地,真的算最轻巧的处罚了。
“过年嘛,讲究的是开心,团聚,冬天工地那块也没法施工,是不是,想不想爸爸~!”
李峰蹲下身子,捏了捏光齐家孩子的脸蛋,小家伙跟李慧不一样,有些怕生,躲在母亲的身后,胆怯的看着怪蜀黍。
“嘿呦,不光孩子想,大人肯定肯定也想,这一回来,明年保准添个弟弟~!”
蹲在屋顶的阎解放,也不是啥都不懂的小白了,不知道跟谁学的,前院逗的哄堂大笑,倒是给丽丽弄了个大红脸,眼珠子都能滴出水来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阎解放,你给我滚下来~!
气急败坏的丽丽也不是第一天嫁进院子里了,指着老阎家屋顶的阎解放,攥了个雪球就砸了上去。
“阎解放,我发现你呀,越来越没个正形了,皮痒了是不~!”
“光齐~!”
丽丽猛地站起身,身后躲着的孩子也跟着兴奋地直蹬腿。
光齐倒座房大步走进了院内,身上军大衣上还沾着一路的风尘,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却掩不住眉眼间的高兴,批评完了敢调戏自己的媳妇的阎解放,随后乐呵呵的看向了穿堂这边。
“爸爸~!”
他张开双臂,丽丽眼眶一红扑进他怀里,孩子咯咯笑着往光齐脖子里钻。
街坊们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问长问短,院里顿时暖融融的,连屋檐下的冰棱都仿佛要被这股热乎气儿化了。
李峰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也不打扰人家夫妻团员,转身进厨房添煤。
灶膛里火苗“噼啪”乱窜,映得人满脸红光,倒了杯热茶,捧在手心暖暖身子,惬意的往椅子上一躺,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才特么才叫情满四合院么,电视剧拍的什么玩意,艺术来源于生活,也不能脱离生活嘛~!”
院子里,不知谁家“刺啦”一声,打开了广播,传出一段热闹的评书。
“自打结婚后,可有些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这边光齐刚安顿好妻儿,也没急着休息,就掀开李家的棉被帘,直奔屋里找李峰。
屋内炉火正旺,炉子上趴着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热气,李大书记躺在躺椅上,甭提多惬意了。
光齐自知理亏,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图纸,往桌上一摊。
“李书记,草原上那学校主体都建好了!就是这门窗这块,明年得……”
两人正说得热火朝天,后院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吼叫。
“诶,我钱呢,谁把我钱给偷了?”
声音明显是傻柱的,屋内探讨希望学校建设的俩人,都暂时停职了讨论,对视了一眼。
傻柱站在自家主屋门前,棉袄扣子歪歪扭扭,头发竖得像鸡窝,尽显一个大龄单身男士应有的精神面貌。
屋内,床底抽出来的的木箱大敞着,里头原本压在最底下的票券,不翼而飞,而且是一网打尽的那种。
傻柱两眼通红,像头被惹急的公牛,一把掀翻了旁边的凳子。
“我特么箱子里的钱怎么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