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愿意说,是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一家人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污水沟不能排东南,那排哪里呢?”
本以为老头又不会回答,结果老头却道:“西北、西南不可,其它方位随意。”
三四个月后,一家子来感谢,说是去医院复查了,肾脏已经康复,只要继续调养,让身体恢复健康就好了。一家子感激涕零,临走时往外公手里塞了5万块钱。
一条命,五万块,不算多。
老头双眼放光,激动的手都抖了,一副老财迷的模样。
晁冷转头看向别处,装作不认识这老头。
病人一家前脚才出门,老头就回头,捧着钱给晁冷看,激动地喊道:“丫头,丫头,咱有钱了,你看,你看,这么多钱!”
晁冷再次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老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以前收到的钱少么?跑车都开的起的人,怎么次次都这副财迷样!”
老头双肩瞬间塌了下去,委屈巴巴的道:“虽然收得多,可是没留住啊!”
“那谁叫你每次钱还没捂热,就都捐了出去!你都捐了三所希望小学了!”
他这人,是个非常心善的老头,又是个非常遵守人世规则的人,他总说,贪婪是一切祸事的根源,钱财这种东西够用就好,多了没用,不如捐了给需要的人。
晁冷也不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毕竟外公留不留钱,她不在乎,她又不指望啃老。
对于老头能用这种看似不靠谱的方法治病,她也是好奇的。
“老头,东山墙的铁钎子和东南的污水沟,真能致病?是不是你忽悠他们的,坦白交代,是不是为了掩盖你医术逆天的事实?”
老头怜悯地看着她,一副看白痴的眼神,“你个不学无术的丫头,外公是那忽悠人的人么?”
晁冷翻了个白眼。
你是!!!
“你就经常忽悠我!”晁冷终是忍不住点醒他。
“丫头啊,那是你命里缺忽悠--”
“风莲生--!!!”
晁冷气得差点原地暴走,连外公的名字都喊出来了,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你是我长辈,我绝对让你……”
“绝对让我怎样?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一个月吃不到红烧肉?”外公笑嘻嘻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门,一副欠揍的表情。
脑子一热,一个直拳直冲老头的面门而去,“老头,咱俩好久没切磋了!!!”
不借着切磋的由头揍你一顿,我就不是你亲外甥女。
外公依旧笑嘻嘻的,手臂轻抬,架住了她的拳头,语重心长的道:“丫头啊,脾气能不能不这么暴躁呢,你看你,动不动就叉架,要是打坏了花花草草的怎么办?乖,先不打,去泡杯茶,外公就跟你好好讲讲,为何铁钎子和污水沟能致病。”
晁冷哼了一声,收回拳头,去泡茶了。
两人在院中石桌旁坐下,晁冷顺手拿了碟瓜子剥着。
老头惬意地呷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道:“叫你学《易》你不学,这些都是《易》的学问啊。你跟外公学了十年医,也算是小有所成,但你不学《易》,永远无法达到大成。
《易》这门学问包罗万象,窥探其中的奥秘,你就能让它为你的医学所用,两者相辅相成,才能让你医术达到巅峰。你看世上中医那么多,为何厉害的没几个?那是因为他们只知病人病了,却不知病人因何而病,他们自以为治的是‘本’,其实依然治的是‘标’,所以他们永远成不了气候,中医在他们手里没有发扬光大,反而日渐凋微……”
“停--!!”
晁冷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粗暴地打断了他。你这样说,就不怕别的中医把你骂死?
“老头,咱能不能不要一提到中医和易学就激动?就你那个铁钎子和污水沟,跟易学又有什么关系?”
“急什么,容我慢慢说。”
外公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就拿那个肝癌病例来说,在易学中,东方属木,对应人的脏腑主肝阳,铁钎子属金,插在木上主肝阳受损,而对于东山墙的整面墙来说,右上角为乾位,主西北,对应家中成员主老父,因为生肝病的是男主人,所以外公才据此推断,他的家中东山墙上钉有铁器。”
“而第二个就更简单了,家宅东南方主长女,此地若是不好,主长女受损,而他家偏偏在此开了污水沟,水在易学上主肾脏,污水常年侵蚀东南,他家女儿自然生病了。”
晁冷听得半信半疑,“照你这个论断,在东南开污水沟且家中有长女,那长女必得肾病喽?可我怎么觉得别家长女不一定得病呢。”
老头茶杯一放,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病?”
晁冷回答不出,她也是猜测,觉得不可能这样的人家都得了肾病。
老头看她答不出,又继续说道:“确实不是每个这样的人家都会生病。”
所以,你确实是拿个例来忽悠我?你个老忽悠!
外公仿佛洞悉了她内心的潜台词,“骂外公老忽悠呢!外公之所以这样说,结论也来源于易学。”
“世界万物运行自有其规则,而易学就是帮助我们掌握这种规则的‘术’,既然是术,就得有具象可用的方法,人的命格推算就是其中之一。人们常说的测八字,就是对命格的一种演算,外在环境能不能让人生病,不仅与外界条件有关,还与患者本身有关。
每个人的八字有强有弱,身强则不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反而有可能克制外在环境,身弱则更容易被外界环境影响,也容易致病,但是身强身弱也不能单一而论,有时会受到流年大运的影响,现在没有生病,不代表一直不会生病……”
晁冷听得一头雾水,瞪着迷茫的大眼睛,不确定老头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外公哈哈大笑,得意地道:“丫头,听懵了吧,以后你跟外公学易,你就知道了,很简单的。”
晁冷第一次觉得,受到了知识盲区的攻击。
她心里还是不服气的,脑子里搜索能反驳外公的事例。
突然,她想起一起胃癌病例。
“说了这么多,你上次治好的那起胃癌病例,就是那个先是食道癌,再发展到胃癌的那个,那人是因为喜辣喜烫的不良饮食习惯致病的,总跟你这个易学致病论无关了吧?”
“谁说没有关系了?丫头,你说说人为什么爱吃甜食?”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人之所以喜食甜食,是因为大脑当中的多巴胺神经会被激活,吃甜食会感到快乐,人体会记忆这种快乐,并产生更多吃甜食的欲望,总得来说,是人体的本能需求。”
“你说的对,吃甜食是人的本能渴望,所以它不能单纯地被归结为饮食爱好,就像人的许多饮食习惯,比如爱吃辣,爱吃酸,也并不能单纯地归结为饮食偏好,从易学的角度来说,人的这种行为,有时候就像喜欢吃甜一样,是人的一种本能需求,是人对‘辣和酸’的需求。”
“也就是说,从表象上看是你想吃,喜欢吃,但从人的八字命理分析来看,是你的身体让你吃,是身体的本能需求,就比如那个胃癌患者,从他的八字命理分析来看,他的八字十神为三金两土一水一木,唯独缺了火。
易学上讲,万物运行都讲究自然平衡的法则,平衡才能长久,但是这个人的八字命理就不平衡,缺了火。
因为辣、烫在五行上属火,所以他的身体在自动寻求平衡,促使他喜爱吃辣。而一些八字命理缺木的人,有可能会喜食酸,因为酸味属木。”
晁冷眨巴着大眼睛,感觉再一次受到了知识盲区的暴击。
她没想到,外公从她讲的科学过渡到易学,过渡的那么自然,无论从逻辑上,还是从内容上,都说的无懈可击,让她无从辩驳。
这老头,到底是不是在忽悠她呢?
怎么能又输给这老头了呢?家有知识渊博的老头真的是太讨厌了!
“怎么样?丫头,是不是觉得很有道理?”外公笑得一脸慈祥,可眼中都是狡黠。
晁冷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不死心地问道:“按你所讲,既然是八字五行不平衡致病的,那么就可以从调整八字来治病喽?还需要吃中药?”
“丫头啊,你说的对一半,此类病症确实可以通过调整八字命理来治疗,所以对于那个胃癌患者的治疗,外公不仅给开了中药,还给他配了一串小叶紫檀的手串,木为火之母,小叶紫檀属木、性温、色紫红,这些皆为火之属性,所以小叶紫檀为补火上品,对缺火的人有极好的生助作用。至于吃中药,当然也是要吃的,毕竟他的病已经导致他的器官受损了嘛。”
晁冷思忖片刻,挑了挑眉头,有些疑惑地问道:“照你这么说,若是一个懂易学的人,就可以提前预防,用正确的方式补火,就不会生这种病了?另外,从你这个说法衍伸出去,生活中很多事都可以参考这个规律,比如,命理缺火的人,做属火的生意,会不会对其有生助作用?”
外公抚掌大笑:“丫头就是聪明,懂得举一反三,这次你可说对喽!若是懂了易学,就可以更好地趋吉避凶,避害趋利,怎么样?想不想学?”
晁冷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终是忍不住犟嘴道:“老头,我怀疑你在忽悠我!”
但我没有证据!郁卒!
老头放下茶杯,轻笑一声,“丫头啊,怀疑要有证据,外公欢迎你用知识打败我,不管是科学知识,还是易学知识。”
晁冷无语凝噎。
家有这样的外公,讲,讲不过,打,打不过,你能拿他怎么办?
许是觉得她可怜,外公怜悯地看着她,说道:“丫头,跟外公学《易》吧,学会以后就能狡辩,不,就能辩论一二了。”
晁冷斜睨着他,犟道:“不学!这门学问太过唯心了,我在学校里学的可是唯物论!”
“唯心与否,这要辩证的看。你们学的唯物论,不就是辩证的唯物论吗?无论何种事物,我们都辩证的看、辩证的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为我所用,你说对不对?”
晁冷发现老头说的好有道理,政治老师好像也是这么讲的。
她一时词穷,只能继续耍无赖道:“反正不学!”
“行吧,那你跟我学毒经。”老头脸色臭臭的,双眼却殷切地看着她。
“老头,你当这是古代呐,还指望着配毒杀人呐?现在这时代,一颗原子弹都能干翻几个城,学那劳什子有啥用?”
“谁说毒就一定用来杀人?救人也是可以的,再说了,多学一门技艺总是没错的,说不定以后就用到了呢!《医经》、《药经》、《毒经》,三经你只学了其二,怎么对得起你那做事追求完美的性格?”老头不甘心,循循善诱。
晁冷也不跟他再争下去,起身道:“啊呀,本来今晚想烧某人爱吃的红烧肉,看来某人也并不怎么想吃。”
“丫头,外公错了,咱啥都不学了,你给外公烧一顿。”
晁冷扑哧一声笑了,“哼,老吃货一枚!”
外公这个人吧,没钱,却很喜欢享受生活,美酒美食美乐,没有一样不爱的。
民以食为天,外公把这话贯彻到了极致,天塌了没有吃饭大,导致晁冷从小跟着他学会做好多美食。
晁冷笑着,把剥好的瓜子仁推到老头面前,“吃吧。”
“唉,你这丫头,就是嘴硬心软,以后心要硬一点,不然会吃亏的。”老头看着满满一碟瓜子仁,心里美滋滋,却故作摇头叹气。
“还不是跟你学的?天色不早了,我现在就去烧菜,多烧几样让你吃个痛快,过两天学校开学了,我可没功夫给你做吃的。”
“哎,等你上学去,外公就勉为其难的去药房坐诊吧,哎,好无聊的。”
晁冷看他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这老头一贯喜欢装可怜。
其实药房就在前院,就这两步路,他就懒成这样。
“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看你那药房还是关了吧。”
“那不行,关了,每天吃饭不要钱啊,你的学费又从哪里来?”
“行吧,再坚持几年,等我赚钱了养你。”
“好嘞,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老头乐得见牙不见眼。
想着想着,晁冷泪眼朦胧,子欲养而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