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鹤想不通。
这么个神仙一般的人,怎么能想出这么奸诈的主意的。
“你这是啥眼神?”晁冷睨了邱鹤一眼。
这家伙把“她不是好人”这几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简直大胆。
“晁总,咱这……你不是说新闻就要实事求是么?”
“没错,就是实事求是啊。”
邱鹤嘟囔,“那你说托……”
晁冷抬手拍了他一下,恨铁不成钢,“我说兄弟,咱只是弄几个托调动民众支援抗灾的积极性,又不是弄虚作假。这几个托,都是实打实的要捐钱捐物的。”
“主要目的,是以商家带动商家,促进商家之间的良性竞争,从而掀起捐献热潮。”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卷递给邱鹤。
邱鹤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陈记香皂铺,捐钱三万贯
京都同济堂,捐药材十车,纱布口罩等物资五车。
春秋印刷厂:捐银一千贯。
陈记粮铺:捐粮五百石。
……不一而足。
邱鹤觉得这些商家好眼熟。
晁冷哼了一声,当然眼熟了,这基本都是陈家和她的产业。
她可没有黑心到去忽悠别人。
“怎么还有我们印刷社?我们也捐了吗?”邱鹤问。
“当然捐了,虽然印刷社目前还没盈利,这一千贯等于是我私掏腰包为社里垫上的。”
晁冷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印刷社赚了钱,记得还我。”
邱鹤:……印刷厂赚的钱还不是你的,何必左口袋捣腾到右口袋。
“错错错!你这思想大错特错。”
晁冷纠正道:“不说印刷厂是我和陛下合资的,就算是我自己的,公账和私账也要分清楚。”
邱鹤: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另外,我自己吧,还捐了三万斤水泥,一万斤生石灰,还有药材物资无数。”
晁冷冲邱鹤挑了挑眉,我的意思你懂了吧。
她真的不是贪图名声,只是想以身作则,带动全城百姓支援救灾。
唉,她这一片公心啊!
邱鹤应该能明白吧,把她做的这些好人好事,登报纸上宣传一下。
最好是做个专访。
邱鹤看不懂,邱鹤不明白。
文人要有风骨啊!
他眨了眨眼,眼中全是清澈的愚蠢。
晁冷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只呆头鹅,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
户部尚书郑经,安排好户部调动粮食,就回了郑府。
管家连忙上前问候,“大郎回来啦。”
“太尉正在等大郎呢。”
“知道了,我先去更衣。”
郑经换下官服,去了郑石的院子。
郑石穿着轻薄的软纱,坐在床边的凉榻上,一个白净俊俏的小厮站在旁边给他打扇。
“父亲。”
“坐吧。”
待郑经坐下,郑石问:“事情顺利吗?”
郑经摇头,“儿子还没开口,就被那小子堵住了。”
郑经轻叹一声,“他不承认进过菱香水榭。”
原本他们的打算是,既然发生了赏花宴那事,索性以郑安宁的名声受损为由,让皇帝为二人赐婚。
男女共处一室,女方名声受损,以此为由,皇帝必然不好拒绝。
郑石和郑经也明白,这样一个旷世奇才,又有可能是天圣人,皇帝必然不可能让其被除了皇室以外的任何人家得到,但只有这个理由,占了礼法大义,到时,只要朝堂上郑氏这一派官员趁势裹挟,皇帝不同意都不行。
届时这少年做了郑家的女婿,就等于和郑家绑在一根绳上,只能为郑家效力,与郑家共进退。
计划的好好的,可郑经万万没想到,在他还没说出来之前,晁冷直接把他话给堵了。
死活不承认进过菱香水榭,也没见过郑安宁。
前提条件都不存在了,让皇帝赐婚这话自然也就没法说了。
郑石面色沉沉,显得法令纹更深了。
沉默半晌,他缓缓说道:“此子不能留了。”
郑经抬头,“父亲,不再争取争取吗?”
说实话,他挺喜欢那少年的。
郑石看他,“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为郑家所用吗?”
郑经无言,应该不会给吧。
他知道父亲说的不能留了,并不是单纯的要那少年死。
如果能一击而杀,那肯定要弄死的,但死之前,关于长生的方子,关于雪苍城,都要从那少年口中套出来。
这个过程,必然要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此事只能暗中进行,明面上他还是郑家的恩人。对了,你刚才不是说他要去赈灾么……”
“是的,不过那小子如今出行皆乘雪雕,路上很难有机会。”郑经叹息。
郑石看着他,一副他脑子是不是坏了的神情,“路上不行,那就在灾区,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天上吧。”
事在人为,只要想做,总能找到机会。
“儿子知道,儿子只是感叹一下。”
“白石村那边,你也想想办法,那小子很在乎他的家人……”
郑石的意思不言而喻。
郑经皱了皱眉,“用他的家人威胁他,万一……”
不知道为何,郑经心中隐约觉得,若是真如此做了,后果可能不是他郑家所能够承担的。
那小子太聪明了,心机也太深了,深到他一直看不清,总觉得很可怕。
总觉得那少年就像是,深渊迷雾中隐藏的一个恶魔,若是他们行事过激,极有可能撕开迷雾,露出这个恶魔的可怕面孔。
他活了几十年,从未有一个人让他如此不安过。
就连父亲的病,他也越来越觉得与那少年有关。
尽管事情毫无破绽,少年表现的对郑家也很和善,可他就有这种直觉。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这一步。
脑中百转千回,郑经清瘦矍铄,充满锐气的脸上,此刻难得的出现一丝颓萎,难道……真的天不于我?
“你在想什么?”郑石抬眼看他。
郑经无法回答,难道他要跟父亲说,他胆怯了?
郑石微怒,“难道你想放弃?”
“……当年我为这个王朝浴血奋战,可他给了我什么,他的承诺没有兑现,这天下本就该有我郑家一半。”
郑经知道父亲口中的“他”,指得是先皇,当年先皇许诺建国之后,会封父亲为一字并肩王,并把河南道以南以及苍南道允为封地赐予父亲。
这承诺颇有点,“分而治之”的意思。
可谁知建国之后,先皇食言了,仅仅封了国公,赐官太尉。
郑经知道,父亲一直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