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萧峰，随缘将张明义跟陆军叫了进来，三人谈论了一会儿眼下的局势后，离开了特案局总部。
随缘回来的第二站选在了祖庭。
他有许多问题想要当面询问一下宏广，也许能解开几个疑团。
祖庭依旧雄伟，恢弘的钟声响彻山间，一直沿着弯曲的石阶路传到了山下的小镇上，为惶恐不安的人们带来了一丝慰藉。
他们毕竟生活在两大“圣地”之一脚下，等闲魔物应该不会不开眼地跑到这儿来为虐吧。
镇民们这么想着。
随缘出现在山脚下，顺着石阶一路而上，进入了祖庭。
宏广方丈在他们经常聚会的地方等着他。
一壶茶，三盏杯，三个破旧的蒲团，斑驳的小几，上面放着三足小鼎，鼎内燃着三支香，檀香悠然弥漫在空气中，带来一缕禅意。
坐下的，却只有两个人了。
宏广看上去精神很好，似乎已经从宏德圆寂的阴影中走出来了，他面色带着微微的红润，慈祥的笑容挂在嘴边，微微佝偻着腰笑呵呵的冲着随缘招了招手，见随缘坐下，提起老旧的茶壶斟了一杯茶，推到随缘面前。
“我就知道，你得过来。”
“先喝杯茶，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宏广如是说道。
随缘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宏广指着他笑了笑，又斟满茶水，自己捏着茶杯细细品了起来。
一遍茶水过，宏广这才放下茶杯，一边蓄水，一边慢悠悠的讲了起来。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该说的，我都会告诉你，不该说的，就只能靠你自己摸索了。”
随缘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
“三藏为何会挑法痴动手？”
“法痴是禅魔，八魔合一，末法开启。三藏就是根基。”
“宏德方丈跟张老天师都败给了三藏？”
宏广抬头看了一眼随缘，将茶水分到茶壶里，点了点头。
“宏德师兄是败在了着色手上。如果只是菩提法魔在，师兄加上我，不会让他抢走死魔跟业魔。”
“着色是谁？”
“着色就是你见过的阿难尊者。”
“魔王波旬手下有六使，分别为着色，着香，着味，着触，着法，着声。六使各有不同，但法力高强，对正法理解颇深。”
“除了着色之外，其他人的身份您知道吗？”
宏广摇了摇头。
“着色化为阿难尊者，着香化为迦叶尊者，其他四位我也不知道。”
“现在这幅光景，是不是三藏已经把八魔集齐了？”
宏广像看傻子一样抬头看了一眼随缘。“你那个三徒弟也被抓走了？”
随缘摇了摇头，不明白跟萧峰有什么关系。
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了。
似乎很满意随缘变脸，宏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你那个三徒弟也是。”
“不过你二徒弟很激灵，赶在菩提法魔发现之前把他送到了祖庭，后来菩提法魔来祖庭，又被我跟师兄联手把他藏在了讲经堂，菩提法魔并未发现他。”
“我在兰因市的特案局总部看到了关于祖庭的那场斗法，宏德方丈真的度化了死魔跟业魔？”
听到这个问题，宏广手上一抖，滚烫的沸水溅落在了小几上，他回过神来，重新把茶壶续满，拿过两人的茶杯一一倒上，放下茶壶，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随缘。
“师兄的确有了思路，但要彻底度化死魔跟业魔，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这回轮到随缘震惊了。
“怎么可能？”
“不是说内魔无善念，无法度化吗？”
宏广嘴角撇了撇，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慢慢放下。
“这话你也信？”
“你不是也已经迈入慈悲心境了吗？”
“人分善恶，众生如何就不能？”
“不是，众生分善恶，我知道，可是魔……”
“魔又如何？魔也是众生一员，怎么就没有善，只有恶了？”
宏广声音微微提高了些，似乎对随缘抱有这种想法很不满意。
“不要说死魔业魔，更不要说你门下的几个弟子，魔王波旬及他座下六使，以前也是佛门弟子。”
这个消息切切实实地震撼到了随缘，魔王波旬都是佛门弟子！
这比听到自己门下三个弟子都是内魔还要让随缘吃惊。
见随缘回过神来，宏广依旧撇着嘴，一副“你没见过世面”“少大惊小怪”的表情，不咸不淡的说道
“如果它们不是佛门弟子，就凭它们，怎么可能坐得稳灵山。”
说到这儿，宏广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就是这样的才难对付。”
“它们对佛门极其了解，也认同佛门大部分的理念，只是不认同佛门的某些做法。”
“这种看似正，实则邪的思想，才是对正法最大的挑战。”
“以前的魔物，魔化，都只是明晃晃地为恶，它们并不足为据。”
“但魔王波旬不同。”
“他认同自己的想法，坚持自己的思想是正确的，给人以极大的欺骗性。很容易迷惑众生，让众生误以为它们也是正法，只是理念不同而已。”
“你先去了特案局，应当听说了许多善信明明通过了他们的内部审查，还是突然之间魔化了。”
“这些善信都是受到魔王波旬的邪见所影响的。”
“如今末法临近，邪见丛生，正法艰难，要想修行，首先要能区分开什么是正法，什么是邪见。”
“一个区分不好，便是前功尽弃，就此堕入魔道的下场。”
这种事儿，宏广也很无奈。
佛门修行，虽说有戒律规范，但实际上对于真正的修行之人来说，戒律只是最基本的东西。每个人在完全正式踏上修行之后，对正法正觉的理解都会不一样，人的智慧是有穷尽的，这条法门究竟是康庄大道还是一条死路，在走上去之前，没人知道。
等走上去，发现是条死路的时候，再想回头，已经晚了。
这才是魔王波旬真正的恐怖之处。
他不用法力，不用修为，只是用理念，就能让正法损失。
宏广看了一眼随缘，推了推茶杯。
“喝茶吧。”
随缘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有能穷尽所有成道法门，区分正法与邪见的人吗？
有。
可惜这个人也快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