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酣战（十七）
深夜。
急骤的马蹄声突然撕开了黑夜的静谧。
吕布猛然惊醒，一跃而起。
斥候带着一股腥风冲入了大帐，“大人，高干跑了。”
虽是盛夏，但是吕布却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心神震骇。他勉强稳住惊怒的情绪，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黄昏。”
“哪个方向？”
“向东而去。”
“黄昏？向东？”吕布轻声念叨了两句，默默测算了一下路程，“急令曹性、宋宪，追上去，缠住高干，重击高干。”
“急报军师。高干识破了我们的计策，已经先一步逃出了包围。”
“传令，各部立即启程，向东北方向急速前进，追击高干。”
沽水东岸。
曹性和宋宪的两支大军，一前一后挺县和长广方向急速前进。
到了半夜的时候，曹性大军的前锋营到达挺县西面。他们和正在向东撤的袁绍军后营不期而遇。
军司马任戈接到斥候禀报之后，一边派人急报曹性，一边指挥大军从袁绍军的侧翼杀了上去。袁绍军将士猝不及防，被杀得狼奔豕突，溃不成军。
任戈二十多岁，中等身材，长长的黑脸上有一处醒目的伤疤。他过去是太行山的土匪，北疆军征服大漠后，他奉命戍守金雪原。在那个荒凉的地方待了两年后，他差点要疯了。他曾公开扬言，只要让他离开大漠，他就是回中原讨饭都行。太史慈听说后去信调侃他，你也不要回中原讨饭了，干脆在大漠继续做你的土匪吧。
那个屯长虽然抱着肚子惨哼不止，但口气还很横。“我们大军就在前面，你等死吧。”
“给我打。”任戈大怒，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那个屯长招架不住，一边连连告饶，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上官要求我们连夜东进。
“高干要跑。”任戈立刻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快，急报曹大人，高干要跑。”
“传令，大军立即东进追击。”
集结的战鼓声霎时震撼了漆黑的深夜。
“俘虏怎么办？”一个军候大声问道。
“杀了，全部杀了。”任戈举手狂呼，“兄弟们，举起火把，急速前进……”
曹性接到任戈的急报，立即命令全军将士调转方向，向东追击，向挺县方向追击。
“急告宋宪大人，以最快速度跟进，争取在挺县西边围住高干。”
“急报吕大人，高干已经跑了。合围可能失败，请吕大人速速来援。”
高干听说自己的后军在沽水东岸附近遭到了袭击，非常吃惊，“快，多派斥候，一定要弄清楚跟在我们后面的是黄巾军还是北疆军。”
“命令各部，加快速度，迅速进入挺县。”
逢纪回头看看后方。将近五万大军分成了三路，犹如三条蜿蜒起伏的长龙，正在齐头并进。密密麻麻的火把犹似天幕上的红色星星，蔚为壮观。
“大人，我建议放弃粮草辎重，全军将士轻装上路，这样可以节省大量时间。”
高干摇摇头，“此去挺县还有十里，时间上完全来得及。进入挺县之后，我们就安全了。现在高密城的情况我们不清楚，粮草辎重对我们非常重要，不能丢。”
“我和诸位大人沿着大道向东。”高干说道，“如果这支追兵是虚张声势，我们就万事大吉了。”
东行不足两里，斥候再报，在即墨城方向发现了北疆军的主力，至少有两三万人，全是骑兵，火把密集得就象天上的星星，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从即墨城到挺县不足百里，两个时辰以后，这支大军的各部军队将陆续赶到挺县。到时，他们将三面受敌。
高干再不犹豫，断然下令放弃所有粮草辎重，全军将士立即向挺县方向加速前进。
北疆军的将士被呼啸的箭阵压制在两百步之外，无法前进。
不过说实话，他们的战马也实在跑不动了。从昨天一直到现在，他们的战马就没有停过。连续急行数百里路，在沽水边上还和敌人打了一场遭遇战，现在真的是人困马乏。
任戈气喘吁吁的跳下战马，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高声怒骂，“都给我站起来。两年没打仗了，是不是腿脚都软了？”
“大人，我们兵力太少，冲上去就是送死啊。”一个军候心痛地看看自己的部下，小声劝道，“大人，再等一等。等后面的军队赶上来……”
任戈狠狠地给了他脑袋一下，“再等？再等敌人进了挺县了。上，立即给我上……”
“给我擂响战鼓……擂鼓……”
“站起来，兄弟们，给我站起来……”任戈一把夺过掌旗兵手上的火红的战旗，奋力舞动，“马城大战的勇士们，横扫大漠的勇士们，举起你们的武器，随我杀上去，杀……上……去……”
任戈决定让自己的这些士兵当一回步兵。
远处的火把突然全部熄灭了，大地重新陷入了黑暗。
胡屹紧张地走到阵前，四下盲目地看看，又侧耳凝神细听。
“大人你看……”一个亲卫手指前方，惊骇地叫道，“北疆军，北疆军来了……”
遥远的夜幕里，先是一个、两个孤零零飞速移动的红色星光，接着是一片，然后是一大片。蓦然天地为之一亮，一片几里长的火红色的星河霎时跃入夜空，它就象汹涌磅礴的天河之水，挟带着隐约可闻的风雷之声，呼啸而来。
胡屹骇然变色，转身飞奔，“撤退，撤退，……”
黑夜里，寒风中，胡屹声嘶力竭的叫声份外的恐怖和凄厉，“快……”
袁绍军士卒本来就非常紧张和恐惧，这下子更是肝胆俱裂，大家乱哄哄地跟在战旗后面，亡命飞奔。
北疆军从黑暗里冲了出来。
任戈一手举旗，一手举刀，犹如离弦长箭，狂奔如飞，“杀……”
将士们没有遭到箭阵的射击，这让他们非常意外，想死还死不掉。等他们小心翼翼地冲出黑暗，看到仓皇后撤的冀州军，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捡了一条命，敌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掉头撤退了。
“杀……”北疆军士卒顿时士气如虹，两条沉重的腿好象突然增添了无穷的力气。
任戈高举战旗，奔跑速度大受影响，眼见一个又一个的士卒冲到了自己前面，任戈觉得很没面子。老子在太行山的时候，那是有名的神腿，有几个人跑得过我？他一把拉住一个跑过自己的士卒，顺手把战旗强行塞到了他手里，“拿着，跟在我后面……”
“兄弟们，杀啊……”任戈撒开双腿，放声叫着，吼着，“杀……”
一千名北疆将士象脱缰野马一般冲进了敌人的战阵，双方立即展开了血腥厮杀。
战刀飞舞，任戈腾空而起，一刀砍倒了连连后退的敌人，接着跟上一刀，剁下了敌人的头颅。他剧烈地喘着粗气，迎风驻刀而立。这时，他看到了从远处咆哮而来的北疆军主力，那数不清的火把照亮了夜空，狂烈的吼声仿佛撕碎了漆黑的夜幕。
任戈哈哈大笑，猛然高举双手，举刀狂呼：“兄弟们，大军到了，杀进，杀进……”
高干和逢纪两人指挥士卒把两千多部战车和辎重大车摆在了大道上，希望借此阻挡北疆军的步伐。
胡屹带领一帮亲卫狼狈不堪地逃到了车阵后面。
“点火……”高干大声吼道，“立即点火……”
胡屹大惊，一把拉住潘凤，“再等等，后面还有我三千部下……”
高干一把推开他，指着越来越近的北疆大军，瞪着眼叫道，“后面不止是你的三千部下，还有上万敌人……”
“点火……”
胡屹大怒，猛地举刀架到了高干的脖子上，“你走，这火我来点。”
高干冷笑，“你把刀拿开，否则我杀了你。”
逢纪急忙冲上来抱住胡屹，拖着他就跑，“走，走，我们快走……”
火借风势，大火迅速烧了起来，不一会儿，河堤上火光冲天，烈焰腾空而起，气势惊人。
任戈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一脸绝望。
北疆军将士眼见追击无望，斗志大减。
被大火挡住去路的袁绍军将士看到退路已绝，丢下武器投降了。
曹性纵马飞驰而来。
任戈驻着一支长矛，歪歪倒倒地走到了曹性面前，“大人，高干人不错，临走的时候还给我们放了一把火，让我们取暖御寒。”
曹性看看大火，无奈地摇摇头，“你怎么样？死亡如何？”
“伤亡不大，就是太累了。”任戈回头指着三三两两躺在地上的士卒们，“连续跑了一天一夜，打了两仗，大家都站不起来了。”
曹性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带人下去休息吧。”
“我已经派人急报吕大人了。宋宪得到消息后，也会立即带着大军调头向东，先把挺县城围住。”曹性苦笑道。
“我们已经尽力了。”任戈沮丧地说道，“高干一定得到了高密城丢失的消息，否则他怎么会跑？而且恰恰就在我们即将围住他的时候。”
“高干不会永远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曹性忿忿不平地说道。黎明时分，吕布接到了曹性的急书。
北疆军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棋差一着，让高干跑了。大将军想一战稳定青州的计策失败了。
吕布命令大军直接向挺县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