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郭星的那只手不停地晃动，几秒过后，突然停住，手上的拉力也减小许多。
顾凝的心陡然一沉，手中用力回拉试探着郭星的情况，余出来的力气则用来拽紧已被勒到极致的树枝条。
水中郭星的手又重新开始摇晃，突然发力，顾凝只感到一股让她难以承受的拉力将她往浊黄的水中拽，她连忙咬紧牙关，闭眼苦撑。
好在这股力量只是个短暂的借力，水中的郭星似乎找到一个支点，撑着它抵住了水流的推搡，又在顾凝的帮助下，勉强直起身子，将肩膀和头露出了水面。
“咳咳——咳……”一出水，郭星就不住地咳嗽，脸上的水痕划过，留下几行浅浅细沙，一双眼也被浸染得泪水汪汪。
“能过来吗？”待郭星缓过气来，顾凝向她问道。
郭星双眉紧缩，摇了摇头。“我现在抵在栏杆上，没办法松开。”她哑着嗓子喊道。
从郭星时不时往下使劲的手力，顾凝能猜想出，她现在正以怎样倾斜的姿势在水中维持着平衡。而顾凝也是一只脚抵在木板的夹缝中间，才不至于在水的冲力中脚下打滑。
可是这样的话，她们就相当于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这股山流，若是骤起一阵儿过去还好，可眼下水位虽然停止了上涨，在顾凝胸口的位置激荡而下，却丝毫没有降下的意思。
“你抓紧！”顾凝喊道。
“我抓着呢！”郭星回道。
耳边是山流涌动的浪声，对岸边的孩子因为眼前的状况呆了一阵儿，又痛哭得凶，嚎啕大哭声不绝于耳，让顾凝心中更为焦躁不安。
沉默中，水里紧牵着的两只手，在暗流无缝不钻的持续冲刷下，开始一点点滑动。
“顾凝，我好像，要撑不住了……”郭星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顾凝稍微偏了偏头看向她，只见她的整个身子已经全淹在水中，只露出了一颗头，努力向上扬起。
“他们快来了，再等一下。”顾凝手上又用了几分力。她只觉得一只手被树的藤条勒得手掌扭曲，而另一只手的指甲则因为太过用力而嵌进对方肉里，可她不能松动丝毫。
水流越发混乱。
“顾凝……你，松开吧。”郭星的声音已没了挣扎的气力。
“不松。”顾凝一开口，嘴里呛进一口水花，她才惊觉水位仍在缓慢升高，快要没过她的肩膀。
“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被冲走的。”郭星说道，“下面还有栏杆、石头，我抓住它们就行了。”
“别乱动！”顾凝吼道，“你以为你在放弃什么！”
“我……”浑水已经拍打着郭星的嘴巴，她望着顾凝，手上再次用上几分力，“谢谢你，顾凝。”
有时候，很奇怪，越到这种时候，人反而越能静得下心。在水流中坚守不动时，顾凝忽然想起来半年前的那次火灾，也是跌落水池、挣扎无力。
那时候，不知为何，她满脑子想的除了爸妈，竟然还有钟温谨。
奇怪的不只这个，还有她之前，为什么突然到父母的实验组实习，为什么会动父亲的电脑、发现吊坠的秘密，为什么好几次看见钟温谨“飞檐走壁”，还对他说自己会查清楚……
说起来，究竟，他关她什么事？
一些事情，当时似乎是有理由这么说这么做的，可是顾凝竟全然想不起来。就像现在，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一步步走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步。
身体里从内而外生出一股虚脱之力，顾凝只觉得手已麻木，不知道是否还抓得紧紧的，或是已经快被水流顺带拉走。
“快！那里有孩子在哭！”不远处，终于传来人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