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姜尤和听风城的山民轮流防守边界线。
她守着的时候，其他人休息。
其他人守着的时候，她休息。
怪物源源不断，可是听风城的人越来越少了。
除了窿山部，兽人部，还有顺风部，以及一些精英，很多山民都死在黑暗中。
雨一直没有停过。
水早就漫过了半山腰，漫过了猴群居住的树。
整个十万大山，还冒在水面上的山尖儿也不多了，像是一座座孤岛。
窿山都是这样，不敢想外面的世界，该成什么样了。
灵蛇峰陈家村侧的怪物也全都通过索道聚集到了窿山之巅。
一开始，有这群深渊怪物的加入，大家还十分兴奋，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就连怪物的数量也在消减。
神种安静的看着被乌云遮蔽的日月，祂在等，等一阵风，将乌云吹开。
但如果那阵风不来的话，就只能任由黑海淹没所有人。
在暴风雨之中的窿山，真的成了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叶孤舟。
每一天，都在生死边缘挣扎。
姜尤看着水位不断上涨，最多不到二十米的高度，整个窿山之巅都会被淹没在黑海之中。
山上的粮食已经吃光了，姜尤空间里的存粮也吃完了，然后是空间里饲养的动物，果树，还有一些鱼虾……
到最后，空间里能吃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树。
怪物的尸体很多，可是单一吃这些怪物的尸体时间长了会影响人的神智。
水位线只剩下十五米。
姜尤血太岁形态支撑的时间越来越短，血太岁最大的攻击能力就是吞噬，可现在，它吃不下了。
水位线只剩下十米。
越来越多的山民开始发狂，老拐婆用毒药让这些人四肢无力，才能稳住局面，可是发疯的人已经占了近半数量。
有些没有及时控制下来的，要么就是自相残杀，要么就是跳进了黑海。
水位线还剩下七米。
起大风的时候，黑海翻涌的浪席卷而来，能直接将房屋都拍倒。
水位线还剩下四米。
剩下的几万头腐尸全部漂浮在水中，集中在窿山之巅周围的水域里。
乌云将月光和日光遮蔽的死死的。
怪物的蓝色血液在黑海之上泛着荧光，很梦幻，像是最后的哀歌。
水位线还剩下最后一米。
厌迟平静地站在姜尤身后。
“姜姜，腐尸只剩下不到两万头，没了腐尸作为第一道防线，窿山很快就会被怪物吞没，你该走了。”
姜尤转头，有些诧异的看他，“你知道？神种告诉你了？”
厌迟摇头，“祂什么都没说，可我知道，你是姜尤，怪物姜尤，永远不会站在绝路上。
姜姜，你的身后有退路，快走。”
张淑慧趴在门框上，眼角发红。
厌迟说话没避着她，所以她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姜尤还有生路的第一时间，她竟然是庆幸，至少，至少有个人能够活下去。
“教主大人，你走吧，有一个人活着，总比所有人都死了强！”
食人树垂下的枝条穿过打开的窗户，轻轻地贴着姜尤的背，将她往外推。
就连平时嘴毒的红眼也催促她离开。
若是这些人挽留，或者是让自己带他们走，姜尤都会走的毫不留恋。
可偏偏，偏偏没有一个人让她留下。
她不应该觉得难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隐隐发疼。
姜尤很快压下异样的情绪，平静道。
“不用担心，当黑海漫过窿山，我自然会走，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会为了谁留下来找死吧？”
她冷冷扫过众人，用冷硬的声音说道。
“与其担心我，不如过好剩下的时间。”
说完，她转身离开。
张淑慧抱着刚结束一轮战斗回来休息的白银哇哇大哭，“妈妈，呜呜呜，我的妈妈，我这回真的回不去了呜呜呜呜！我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
白银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木着小脸道，“真的，要死吗？”
张淑慧哭着点头，“遭球了，这回真的遭球了， 估计外面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呜呜呜呜！”
白银柔软的小手轻轻擦去张淑慧的眼泪，“我有，一个，心愿？”
张淑慧立刻回道，“都这时候了，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成全你！呜呜呜呜，小白银，你要和姨姨一起嘎掉了，呜呜呜……”
白银想到自己做了一屋子小裙子，可张淑慧木偶还没有做成。
她认真的看着眼前正在嗷嗷哭的瓶盖儿，身上有怪物的血液也有人类的血液，过度使用精神领域，让她的脸色格外苍白。
耳垂上，鼻子下方，都是流下来又干涸的血渍。
可是她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一样，盯着张淑慧，再次确认，“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呜呜，你要天上星星我也爬上去给你摘，呜呜呜，我可怜的小白银呜呜呜……”
得到张淑慧的允许，白银眼睛一亮。
小手慢慢扶上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握着手术刀已经落在了最合适剥皮的部位。
张淑慧还以为白银在安慰她，心酸之下哭得更凶了。
就在白银下手的一瞬间，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那手术刀的手。
抬头看去，姜尤不知道何时去而复返。
“不可以。”姜尤摇头。
“张淑慧，答应了，她说，可以。”白银一顿一顿的说话， 执着的盯着姜尤，“她说，可以。”
姜尤踢了踢还在抱着白银嗷嗷哭的张淑慧，“你同意给白银剥皮了？”
“我同意……啥？！！”
张淑慧脸上还糊着鼻涕眼泪，垂死病中惊坐起，瞬间从地上弹射起来，这一站起来，就看见白银拿着手术刀的手。
刚才，那只手，就放在自己后脊上面！
作为一个分解了上千条猪的杀猪匠，她知道那里是剥皮最好下手的地方！
这剥皮娃子，是来真的！
她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腰间的杀猪刀，横眉怒视。
“剥皮娃子，你干啥？！”
“你说，可以……”
“所以你的临终心愿是剥我的皮！！！！！”
白银点头。
“啊啊啊啊啊啊！！！”张淑慧瞬间土拨鼠尖叫，“你你你！！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想剥我皮！！！你你你，亏我这么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最喜欢，张淑慧！”白银捏着手术刀认真道，“最喜欢，张淑慧！！！”
“你的喜欢这么致命的吗？！！！”
喜欢的东西，就是要做成标本，才能永久留下来。
她捏着手术刀靠近张淑慧，“你，答应了。”
张淑慧躲到姜尤身后，脑袋摇成拨浪鼓，“不行，我能接受被淹死，我不能接受被剥皮！！”
姜尤也对白银摇头，“白银，不可以。”
白银执拗的看着姜尤。
直到姜尤重复“不可以”三个字，她才失望的收起手术刀。